中国的花梨木——红豆树

黎云昆

 

红豆树的心材即为中国的花梨木。

我国国宝龙泉宝剑的剑柄和剑鞘的用材就是红豆树的心材，而且历史上和现今，这种木材就被称作花梨木（图1-3）。

 

图1

 

图2

 

图3

红豆树（Ormosia hosiei Hemsl. et Wils.）木材气干密度0.758g/cm³，心材耐腐，栗褐色。切面光滑。木材有光泽，聚翼状薄壁组织，在弦断面上形成美丽的花纹。其心材可以不用油漆，使用长久后反而光亮，是十分珍贵的木材。

我国的红豆树种植历史非常悠久。

西晋文学家左思《吴都赋》载：“楠榴之木，相思之树。宗生高冈，族茂幽阜。擢本千寻，垂荫万亩。”

吴都，即今之南京。当时为三国吴国的首都。即为首都，则应有宫苑。其所值树木即有“楠榴之木，相思之树。”

唐李善为此文作注：“相思，大树也。材理坚，邪斫之，则文，可作器，其实如珊瑚，历年不变，东冶（官署）有之。”

此中的相思树，木材坚重，斜刨纹理美观，可以制作器物。

唐·李济翁《资暇集》载：“豆有圆而红，其首乌者，举世呼为‘相思子’，即红豆之异名也。其木斜斫之则有文，可为弹博局及琵琶槽。其树也，大株而白枝，叶似槐。其花与皂荚花无殊。其子若笾豆，处于甲中，通身皆红。李善云：‘其实赤如珊瑚’，是也。”

由此可知，此中的李善所作注释中的相思树，即为红豆树。红豆树与槐树、皂荚均为豆科，故叶似槐，花似皂荚。其与槐树、皂荚之不同点在于，其种子赤如珊瑚，是为红豆。

由此可知，三国时期，红豆树即为人工种植的树木，而且人们已经利用其木材制作各种器物，包括棋牌局和乐器。

红豆树也被称作娑罗树（Shorea robusta Gaertn.）。

娑罗树是龙脑香科树种，是佛教的圣树。相传摩耶夫人在兰毗尼园中，手扶娑罗树，产下释迦牟尼。娑罗树也是过去七佛的第三佛毗湿婆佛悟道之树，毗湿婆佛“坐娑罗树下成最正觉”。

清·徐珂《清稗类钞》载：“扬州方雨村（如川）家园有红豆树，沿称娑罗树，实红豆也。红豆难种，二十余年乃花，又三年乃实。花心中一丝如缕。……”

此中记述扬州方雨村（如川）家园中有红豆树，被称作娑罗树。

徐文还记述了“新安汪氏娑罗园中生此树，大可合抱，结实红色，珊瑚、火齐（即火齐珠，琉璃的别名），无以过之，亦即红豆耳。”

新安，即安徽。汪氏，即乾隆时名医汪世渡。娑罗园，即其祖居别墅。

汪世渡父子均为当世名医。相传汪世渡子汪大顺为乾隆帝母治病有功，得御赐娑罗树，即红豆树两棵，栽于园中，并以名园。今园尚在，位安徽省歙县富堨村中，现花坛、古井尚存，两株娑罗树枝繁叶茂，蔚为壮观。

红豆树被称作“娑罗树”，也可说明人们对此树的真爱程度。

红豆树的红豆又为这种树增添了又一种风采。

红豆树结子红豆，象征着爱情。唐·王维诗：“红豆生南国，春来发几枝。愿君多采撷，此物最相思。”此中的红豆当为红豆树的种子。正因为如此，这种树才被称作红豆树，也正因为红豆最相思，此树也被称作相思木或相思树。

清屈大均《广东新语》载：“红豆，本名相思子，其叶如槐，荚如豆子。夏熟，珊瑚色，大若芡肉微扁。……其本木者，树大数围，结子肥硕可玩。……相思子，朱墨相衔，豆大莹色，山村儿女，或以饰首，婉如珠翠，收之二三年不坏。相传有女子望其夫于树下，泪落染树结为子，遂以名树云。”

屈大均有广东徐霞客之称，他笔下的红豆，可以做珠帘、可以做珠串、可以做首饰。

也有以红豆做赌具的。

明陶宗仪《説郛》载：“宋程大昌云：博骰，本以木为质。唐世镂骨为窍，杂以朱墨，更有取相思红子纳寘窍中，使其色明现而易见。故温飞卿艳词：‘玲珑骰子安红豆，入骨相思知也无。’”

博骰，俗称“色(shǎi)子”。正方体，六面，每面有红点，红点数从一到六。以手向上抛之，看落下后最上面的点数，以博输赢。唐以前为木质，唐时改为骨质，点子以红墨点染。也有直接将红豆镶嵌其上，这大约是为了显示其博局的高雅，故被尊为“花间派”鼻祖的温庭筠称作“玲珑骰子”。

红豆树如此名贵，自然引起了历朝历代文人雅士的钟爱。

历史上苏州的红豆书庄的红豆树便是一例。

清李铭皖《苏州府志》载：“红豆书庄，惠吉士周惕所居，在苏城东南冷香溪之北。先是东禅寺有红豆树，相传白鸽禅师所种，老而朽，复萌新枝。周惕移一枝植阶前，生意郁然，因自号红豆主人。僧上睿（号目存）为绘《红豆新居图》，周惕自题五绝句，又赋“红豆词”十首，属和者二百余家。四方名士过吴门，必停舟车访焉。传至子孙，六十年来，铁干霜皮，有参天之势矣。庚申兵燹，树被伐，遗址仅存。”

苏州原有一名胜为东禅寺，此寺初建于三国孙吴时期，至宋代有一名僧遇贤和尚，人称白鸽禅师，偶拾得红豆子一枚，种于寺内。至清时，“其树已数围”（清钮琇《觚剩》）。后清代学者、诗文家惠周惕又从寺中移一枝于自家阶前，生意郁然，因自号“红豆主人”，自署“红豆书庄”。后名僧上睿为其绘《红豆新居图》，周惕自题五绝句，又赋“红豆词”十首，引来四方名士属和。惠周惕曾任翰林院庶吉士，在文坛享有盛誉，此一事成为当时和后世文坛一大盛事。

遗憾的是，不仅东禅寺及其寺内所植的红豆树早已不存，就连惠周惕所植的这株红豆树后来也被毁于太平天国战火。

红豆树也与明末清初的文坛领袖钱谦益及其妻子柳如是有关。

清佚名《绛云楼俊遇》载：“庚寅绛云灾，钱移柳居于红豆山庄。其村有红豆树一株，故名。芙蓉庄即红豆村，在吾邑小东门外，去城三十里，白苑顾氏之别业也。牧斋为顾氏之甥，故其地后归于钱。红豆树大合抱，数十年一花。其色白，结实如皂荚，子赤如樱桃。顺治十八年辛丑，牧翁八十寿诞，而是花适开，盖距前此时已二十年矣。遂与诸名士赋诗以志其瑞（见《有学集》），至康熙三十二年，癸酉再结实数斗，村人竞取之。时庄己久毁，惟树存野田中耳。今树亦半枯，每岁发一枝，枝无定向，土人云：‘其枝所向之处，稻辄歉收’，亦可怪也。”

钱谦益是明末大儒，59岁时，迎娶23岁的名妓柳如是。明亡后曾与柳如是立誓投玄武湖死，但因“水太冷，不能下”作罢。后剃发易服，入京做官。他在北京也就待了一年多的时间，便辞官回至江苏常熟，先住绛云楼，后因仆人不慎，楼被火焚，钱柳二人又移住红豆山庄。

红豆山庄为钱谦益的外祖父顾玉柱的祖宅，内有一株百余年的红豆树，相传为顾玉柱次子顾耿光移来。钱柳二人常请当时名流到此饮酒赋诗。钱谦益八十华诞，正逢红豆树开花，当地名士纷纷前来祝贺，文采风流，盛况空前，一时传为文坛佳话。

钱谦益是个典型的矛盾人，当年想为大明殉死，未得；又为大清作官，不得；后参与反清义士黄毓祺的舟山起兵，谋复常州，也不得。因他与柳如是二人亲至海上劳师，竟被关进刑部大牢。

钱谦益被捕，柳如是扶病随行，并上书陈情，誓愿代死或从死。她大声疾呼、奔走营救，最终钱谦益才得以免祸。

钱谦益出狱后，与柳如是定居常熟红豆山庄，明里息影居家，吟诗作画，实则暗中联络各路豪杰，意图反清复明。他们甚至倾囊资助郑成功北伐，也算是一世英豪！

清末民国常熟名人论及钱谦益：“先生以外家顾氏之产，置红豆山庄，托迹啸咏，人不措意，实则密使往来，传达消息，招募志士，调达军令，特为枢钥。读集中时有流露，否则吕留良、黄宗羲、归庄、邓起西、吴之振及松江、嘉定诸遗老，志节贞介。若稍有异趣，必至割席，何肯往来如家人兄弟乎?”此论实为公允。

红豆山庄的红豆树至今尚在，已经成为当地一大旅游景点。

贵州省开阳县高寨乡平寨村也有一株古红豆树。现昂然挺立、生机勃勃，胸径达1.3米（图4）。

 

图4（此图为开阳县人大张昊提供）

这株树极富传奇色彩。

树下立一石碑（图5）。

 

图5（此图为开阳县人大张昊提供）

碑上篆刻一副碑文：“红豆树，属豆科，红豆属常绿乔木，又名相思树，花梨木。红豆树有极高的药用价值，功能：理气，通经。主治：疝气、腹疼、血滞、闭经。红豆树以可爱的种子，优质的木材著称于世，著名的龙泉宝剑的剑柄和剑鞘，就是红豆树的心材所制。……这颗红豆树是康熙年间举人何子澄为琼州（今海南）昌化县令，并代理崖州（今三亚市崖城）知州，1706年，他辞官回乡尽孝时，从海南带回的一株红豆苗，植于此地，迄今已有300多年。岁月荏苒，寒来暑往，该树仍枝繁叶茂，源于何氏族人的精心管理，2000年，何氏族人修筑堡坎，进行保护，该树又重展生机。2016年，再次加高堡坎，搬运沃土进行保护。现该树已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并载入《开阳林业志》。公元2017年元月16日。”

这棵树正是何家的祖墓树。当地人言，何家后代子孙全仗此树的庇荫。

何氏祖先，明洪武时期，曾随沐国公沐英征黔并定居于此。后何氏家族发展壮大，成为贵阳望族，号称“一榜三进士，五代七翰林”。“一榜三进士”，是指咸丰10年（1860年），何家三人同时高中一榜，当时贵州仅有10人中进士。“五代七翰林”，是指何家五代之中就有七人出任翰林之职。

不过碑文中提到的何子澄由海南带来的红豆树苗一事，纯属子虚乌有。红豆树是亚热带植物，在海南并无自然分布。碑文作者可能把海南花梨与红豆花梨木搞混了。

其实，红豆树在贵州就多有自然分布。

红豆树是中国的花梨木。开阳县大约与红豆树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，该县不仅有数百年的红豆树，还有花梨乡、花梨村。该村正准备大种中国的花梨木——红豆树，他们打算将花梨村打造成中国的花梨木村。

红豆树作为珍贵用材树种，值得在我国广大适宜地区大力推广种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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